星期一, 十一月 05, 2007

相忘于江湖

喏来电:今天是高中母校校庆,问我收没收到风,受邀回去。没有啊,我这无名小卒有谁记得? 况且,我一直低调。喏喏也说他低调,这话我打心窝里同意(哎!兄弟,别拿东西顶着我腰!),他也就是帮别人看看病,带去做个人流,业余兼职心理咨询师。大 家也不太记得他,只是隔三岔五请他出去吃酒,有个国安的同学还专门查出他的电话,请出去吃酒。

高中毕业以后,同学少有往来,十几年间,开过几次同学会,只去过一次,心里抵触得很——又是你们这帮混得好的家伙出来显摆。年纪渐长,当年的愚蠢想法已经 抛到九宵云外,只是同学真的是很少能见面了。上次见到班长是在医院,他住在普外科——胃大切后粘连性肠梗阻,我跑上跑下,打招乎,免费检查,都安排妥当了。班长也很热情,互留了电话号码,约了日后请我喝酒,可后来也没有联系。不过,我习惯了,低调嘛。这次校庆同学会,班长通知了喏喏,却没有通知我,看来,我真的是不太有人记得了。

说实话,我并不喜欢母校。我并没觉得它给了我什么,在它那,我没有发现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。和外面的世界一样,里面并不干净。那里,有照本宣科的老师,有骄 横的年级组长、教导主任,有好色的副校长,有森严的等级制度,有顺昌逆亡的潜规则,它所标榜的“严于律己,求实存真”的校风只不过是幌人的牌子,身上背着 枷锁,有何自由可言。没有一个自由表达的环境,又如何求“实”、存“真”?无“实”无“真”,又何必“严于律已”?老师,学生的榜样,对于在象牙塔里的懵 懂学子来说,他甚至代表了社会、国家的形象,有这样的老师,那么校训“立志报国,勤奋学习”是报的哪门子的国?这是什么样的国?

很多事情 是出了社会才想明白的,但在当时,只是本能地愤怒。那是在补习班,每天早上我都在临界时间赶到学校,因为停车场离教室有一段距离,所以我就直接踩到教学楼 下。高三的年级组长,我记得姓张,警告了我几次,不要把车放在楼下,可我正眼都不瞧他一下,极其藐视,依旧我行我素。有一天,我的车门蕊消失了。一打听, 就是这姓张做的。年轻,呵呵,直接冲到办公室,当面质问他:“为什么拔我车门蕊?!”

“学校有规定,单车不能停在教学楼下。”

“那为什么老师的车又能停在楼下?你们这不是双重标准吗?”

张组长无言以对。

办 公室里一个英语老师(姓什么忘了,请阿平指教,这厮曾经在公开场合诽谤阿平)站了出来,非常生气地说: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!”其他老师也纷纷附和,一副围 而奸之的架势。又是态度论。就不能换点新招,讨论点实质问题。我舌战群蠕,闹得不可开交,当时现场有老师评述,这是我校建校以来从未有过、闻所未闻的。

事后,一个老的毕业班主任找我单独谈话,要我写检讨,不然就扫地出门。当时,我患了颈椎病,弯不下头,只好回到乡下补习。

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,我也碰到了几个好的老师,虽然有的不喜欢我,可我尊敬他。只是,这些老师被边缘化了,发不出声音或是不敢发出声音。校园里的味道还是阴郁、腐臭。我不喜欢。

同 学里倒是人缘还行,也没和哪个闹过矛盾,只是我不住校,来往的多是打球的和打游戏机的。这些人里,不会有学习太好的学生,学习太好的,打球和打游戏机不会 太好,因为这两样也是要花时间钻研的,我不是好学生。有的曾经很亲密,如今却早已不再联系,一部分原因怨我——我太懒,近在咫尺也不走动,另一部分也怨我, 是傲气——凭什么要我主动。有的只是泛泛之交,街上碰到也只是点点头,下次记得躲远点。有的,连老同学都骗了。

喏喏曾说过一段话,大意如 此:每个朋友都只在你的某个阶段存在,然后渐行渐远,从你的生活中消失。两个人原来在同一赶路线,后来步伐不一样了,两个人落差加大,在不同的层面上有了 各自的朋友,慢慢地就分开了。十几年前一帮同学相差无几,虽然成绩各有好坏,天分互有高低,可当时还青春年少,变数太多,说来差距并不很大,只要努力,谁 都能获得成功。十几年后,每个人经历了各自的选择之路,因为兴趣、志向、困难、意志、目标......的不同,向各个方向发散开来,越走越叉,留在 记忆里的只是彼此的青涩模样,隔了数年,再无往来,已是形同路人。所谓的校庆、同学会,都只是为了那个模糊的记忆,为了找回当年纯真的感觉。脸上带着笑, 心里提防着,谁知道你小子现在是什么人了?又或是为了扩展社会资源,下次有事时,好找人帮忙,所以有的同学对人的态度就有泾渭之分。

学校非我爱,同学亦非爱我,如此又有何必要,非要聚在一起,不如就忘了。我们已完成了使命——只是为了短暂的相逢。相见不如相念,相念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
可有的人一路走来,却无法从生命中抛离。他们随我在漩涡中沉浮、冲撞、聚合,不离不弃又各自独立、个性璋明。有时候,我想起阿平、喏喏,就会莫名地神游至 河边的沙场。我把筛子深深地探入水中,旋转振荡,猛地扬起来,沙石倶下。有那么一两块金子静静地躺在筛底,看着我,闪闪发亮。